滕尼斯$李河:曾经贴年画的传统,正在渐行渐远( 二 )


李河:传统的习俗、礼俗,有一些特定的要素,直接和农业社会的生活方式有关,包括重视家族、有信仰、有仪式等。这其中有许多东西,在现代化社会中逐渐消失了。比如节点的意义,在不断重复的生活中,可以中断、间歇的感觉没有了,人们在节日的种种仪式中想要塑造和构建的意义,也在不断地崩解。
新京报:传统习俗是否能和现代生活融合?
李河:在传统快速断裂的时代,很多人希望有一种“复魅”的过程,通过保留传统习俗、礼俗,等到时间久了,传统的文化自然也就回来了。实际上这很难,因为现代人生活的世界,和传统越来越远了。从形式上看,传统的生活空间,包括景观设施、院落、公共建筑等,和现代的都不同,从内涵上看,农耕生产所需要的家庭关系、亲缘关系、邻里关系等,也和今天不同。在农耕社会中,地缘、血缘、共同的文化价值等维系着熟人社会的运转。但在现代社会中,人是流动不居的,不同价值、文化的人也可以相处在一起。
新京报:保留外在的形式可以吗?如仍旧贴年画,但并不看重年画的意义呢?
李河:传统消失的第一个阶段,是意义消失了,习俗、礼俗等空壳化。第二个阶段,是空壳被取代,因为只有形式的话,这个形式很容易就被新的形式所取代。
明天很近,昨天很远
新京报:怎样才能让今天的年更有年味儿呢?
李河:现代性教育中,有一个普遍的现象,传统的陌生化、家乡的异乡化。传统的那一套符号体系,尤其是在民俗中所表现出来的那一部分,和现代生活越来越远。而失去了意义的符号,其实就是一个记号。我们看到一个符号,想到的是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但看到一个记号,只是看见它了而已,这样记号很容易被磨灭。今天怎样才能更有年味儿,恐怕很难判断,但恢复传统的仪式和符号,也同样很难重新找回年味儿。因为今天的生活和过去不一样,今天的人们,审美的趣味也和过去不同。比如年画,很多题材是从戏曲中来的,但现在连戏曲本身都岌岌可危了,更不用说戏曲题材的年画了。当然,现代社会也是多元的,如果有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现象,他们愿意保留传统记忆,按照传统的方式过年,也是一件好事。但大多数人总是在随着时代一起变化的。
新京报:怎么看待这样的现象?
李河:现代社会是一个离明天很近,离昨天很远的社会。过去说三代人记忆,一个人从小到老经历过的事情当中,依旧还能看到上辈人曾经历过的印迹,爷爷和孙子的记忆是相似的,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变化不大、基本相同的环境中。但现在,两代人之间都不一样,甚至一个人几十年的生活都是完全不同的。我们这一代小时候过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过年,再到21世纪过年,都完全不一样,更不用说下一代、再下一代了。所以,年画这样的传统习俗和文化,作为一种文化遗产去保护、保留下来,是很好的事情,但要真的把它在现代生活中全面恢复,恐怕不太现实。
新京报采访人员 周怀宗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