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童话画库#黄晓丹:至今为止,我对世界的理解从未超出童年时读过的那些书( 二 )


02
八岁时不喜欢的故事,
现在还是不喜欢
那个城堡的故事,使我相信世界必然如一个辉煌的集市,存在着无数可以引起我兴趣去探索的内容;那个学校的故事,使公平、正义、高尚,以一种情感的方式让我真切地体验到。虽然那时我还不能在周围的环境中找到它的对应现实,但在我后来的人生中,我一直会去重新寻找它、体验它、证实它;而死亡的主题,至今人们还在探讨是否适合对儿童说起。但我记得,在我那么小的时候读到《小约翰》时,死亡以一种宁静、深邃的色调改变了我看出去的世界,世界对我来说变得更为开阔、厚重而真实。从那个时刻走来,我没有经历过很多人在大学或中年时感到的“重新认识世界”的阶段。自读这些故事开始,世界对我来说,就是一以贯之的样子。
世界童话画库#黄晓丹:至今为止,我对世界的理解从未超出童年时读过的那些书
文章插图
《家》,巴金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4月版。
这套书陪伴了我的整个小学时期,直到我开始读更具现实主义的文学,比如《家》《春》《秋》或者《野火春风斗古城》。几乎没有人试图干扰我的阅读。爸爸妈妈不会惊讶我上一分钟还在看《木偶奇遇记》,下一分钟就换到了《牛虻》。只有在饭做好了的时候,妈妈才会三催四请威胁我把书放下,吃完饭再看。爸爸有时会半夜突袭,推开我房间的门,看我有没有躲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看《哥德巴赫猜想》。但直到我都会看《美的历程》了,我还是会常常打开《世界童话画库》,再一次去看那些鸡鸭鹅、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从未觉得有什么违和。我的阅读生活就是我的心灵生活。我很感谢他们为我购买了足够多的书、留下了足够多的阅读时间,同时并没有试图走进我心灵生活构建的过程。这种距离感,使书籍成为我的城墙和避风港。
但这套书中也有一些我不记得的故事。虽然在童话匮乏的时候,我把那些我喜欢的故事看了一百遍,想要重新去从剩下的故事里寻找新的资源,但没有什么结果。我八岁时喜欢的故事现在还是喜欢,八岁时不喜欢的故事,现在还是不喜欢。在这套书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故事,真的实现了“百看不厌”,不是比喻。而剩下三分之二,只是“我记得我看过”。后来我把这种感觉迁移到对待语文课本的态度上。每当拿到一册新课本,我会快速浏览,选出我喜欢的,我不喜欢的,和就当它不存在的。这种区分,一般也不会因为老师讲了课之后有所改变。我想这是审美品位和审美自主的养成。阅读上的“区别心”是那么自然,就像小朋友站在冰激凌柜台前,自然就会选择,我要吃这一种,我不要吃那一种。
03
《长袜子皮皮》安慰了我不够美丽的岁月
《世界童话画库》中,我最喜欢的故事是《爱丽丝漫游奇境》和《长袜子皮皮》。
《爱丽丝漫游奇境》讲一个女孩掉进了兔子洞。她在一个完全破碎的世界里随各种家具的碎片一起掉落,直到落在一间大厅。在大厅的周围有一些小门,她必须将身体变得足够小,以穿过那些小门,又必须将身体变得足够大,以够到桌上的钥匙。爱丽丝哭着变大又变小,终于穿过了那些门,于是进入一个更为荒诞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毛毛虫坐在蘑菇上抽烟、戴着怀表的兔子不停地跑来跑去,永远快要来不及、疯帽匠的茶会上,睡鼠被头朝下塞进了茶壶、还有一只悲伤的素甲鱼,它说的话我最喜欢听。就是在这只素甲鱼的叙述中,我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有两种古老的学问:拉丁文和希腊字。这本书中荒诞的情节和悖论性的对话使我着迷。柴郡猫说:“我们这儿全是疯的,你也是疯的”。爱丽丝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疯的”。柴郡猫说:“不然你就不会到这儿来”。是否有可能从以上对话中推出谁没有疯呢?直到大学,学习形式逻辑,我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语言游戏的乐趣,那不过就是柴郡猫的语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