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喜|“矿工诗人”陈年喜:炸裂后的一地霜白( 二 )


“人类的悲欢到底是否相通?”陈年喜曾经以为自己得到了确定无疑的答案 , 但是那些熟悉面孔上的淡漠让这个答案又模糊了 。
意外成全职作家 写“从土里长出来的”散文
在陈年喜的人生规划里 , 写诗一直是业余爱好 , 打工挣钱才是主业 。 原因很简单——写诗稿费很低 , 靠写诗改变不了命运 。 哪怕他因为《炸裂志》意外走红 , 这个念头也没变过 。
但是 , 接二连三的职业病——颈椎病、尘肺、听力丧失让他不得不告别矿井 。 “如果没生病 , 我现在应该跟工友一起在西亚的矿上打工” , 据说那是一个3年就能赚足90万的好机会 。
谋生手段只剩写字 。 陈年喜接受命运的安排 。 这次 , 他想写散文 。 原因之一是他有了大把时间 , 可以把诗歌里无法容纳、来不及细说的故事 , 从记忆里打捞出来 , 慢慢打磨 , 娓娓道来 。
另一个原因 , 则还是生活所迫——诗歌已经没落 , 发表的平台不多 , 而散文需求量大 , 稿费也高一些 。
题材还是那些熟悉的——苦焦的故乡 , 饥饿的回忆 , 工友的故事 , 父母亲情 。 文字风格也一如往昔——从土里长出来的 , 自带粗粝而蓬勃的品质 。
陈年喜把自己的写作定义为“非虚构” , 只写自己熟悉的人和事 , 那些在诗里活了一遍的人 , 又重新在散文里活了一遍 。
“有谁读过我的诗歌有谁听见我的饿” , 诗里抽象的饿 , 到了散文里立刻可以触摸——“饿劲奇大无比 , 把你往街上的小饭馆里拽” 。
在诗中 , 他形容爱人“像水银一样纯净” , 值得他“在白雪之上 , 为你写下绝世的诗行”;到了散文里 , 他给爱情做了更扎实的注脚——当陈年喜做颈椎手术 , 医生问夫妻俩选择国产器材还是进口器材时 , 妻子毫不犹豫地选了贵出三倍且不能报销的进口器材 。
“非虚构写作非常耗材 , 很容易把自己写空”
陈年喜写得很慢 , 很吃力 。 前不久出版的《一地霜白》几乎一网打尽了近几年写的全部散文 , 而剩下的三部已签约书稿 , 在可见的未来还交不上作业 。
他一边痛恨自己的懒散 , 一边承认自己陷入了“写作瓶颈”——“非虚构非常耗材 , 很容易把自己写空” , 即使他走过千山万水 , 经历过数次生死离别 , 仍然有被掏空的危险 。 并且 , 同类型的题材 , 读者很快就会厌倦 , 而自我突破又谈何容易 。
之前认识的那些“草根诗人” , 都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 有的去送外卖 , 有的进工厂流水线 , 有的回家搞养殖产业 , “很多人都不再写了” , 陈年喜慨叹之余也能理解 , “毕竟现在是一个很现实的时代 , 没有经济收益 , 兴趣爱好就没办法坚持下去” 。
陈年喜几乎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以写字为生的人 。 他的微信公众号“粉丝”超过2万 , “铁粉”不少 。 在更新最勤快的2020年 , 打赏就超过4万元 。 加上稿费 , 勉强够一家人在县城的生活开支 。
偶尔 , 他会在公号里帮弟弟卖香菇;有人读了《一地霜白》里的开篇作《苕》 , 会专门从陈年喜这里买苕 。
【陈年喜|“矿工诗人”陈年喜:炸裂后的一地霜白】对陈年喜来说 , 写诗、写散文从来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 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 他不认为自己有过人天赋 , 甚至不讳言自己是“被动写作” , 唯一的庆幸是几十年来一直在坚持 , “如果中断 , 再捡起来就难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