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学会|中国诗歌学会2021年度优秀会员作品选（四）( 三 ) |中国诗歌学会|大海|海浪

兵车行（外二首）
崔完生
蒙恬策马过后
秦直道上还有多少将士走过
我踩着那些深藏的车辙
大手一挥，再挥
风不动，草木静默
几百年的草木都指挥不动
两千年的兵将焉能听命
兵车过后的尘，风雨推送的尘
有一米厚了。高过兵车的轮了
我站在车轮之上
那些真实存在过的，空间之上
望前，树木茂盛
望后，密植如布
此刻，车马在脚下碾着我的沉默
如尘土埋葬的人物和是非
我心口的丛林却愈发繁密
有花，有草，有树
也有望得见和望不见的果实
在车马过后头颅低垂
秦直古道上暮色正在聚集
纵然我笑，声高不过树梢
纵然我哭，泪溅不到车轱
所以，我们回首间
把经过的人与事的沉积
叫做前尘
列车向东
抱着婴儿的母亲打瞌睡，车窗外的光也进来打瞌睡
周围的人都在打瞌睡，慢行的列车也在打瞌睡
西边的夕阳拍打着路基，列车轻轻震动
婴儿的嘴唇啧吧，谁的梦在起伏
列车向东，突然加速，暮色撞入母亲的怀中
婴儿醒来，赶跑阳光的风在车厢寻找我
一个知道终点，不知道此身在何处的旅人
娘打来电话，山洞没有信号，一句话也没有听清
列车向东，我的母亲早已安排好这一切
我在她心里的里程只有开始，只能在她的心的空间旅行
这个又老又傻的老太太的眼睛在东方
我在回家，娘在家，列车都通往家
我在回家，娘在家，列车穿过夜的原野
怀抱婴儿的母亲正在给孩子喂奶，我有了饥饿的感觉
我看着喂奶的母亲她对着我微微一笑，低下头
她看窗外，娘这会也应该在看窗外
她们都什么也看不见，她们都是女人
我站在走道，看见窗玻璃上的一个男人很孤单
他对着我，我们互相微笑着，假装不认识
最后一颗柚子
站在叶翼的阳光
被风吹了一遍又一遍
日子的油漆
每年都在上色、褪色
装饰春天到来之前的心事
黄昏钻出阔叶时
我面向北方
看见自己的白发
举起明月的梳子
看见最后一颗柚子
仰望熟透的冬天
我在春天等待薄雾来临
将一颗包裹天地的青柚
浓缩进酸甜的一生里
来年，或今年
我一个人在枝头
去数星星的密度
悲时咳嗽，喜时泪流
最后一颗柚子
被我努力扶在脖颈上头
总是青涩，从不成熟
崔完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化工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院第31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诗歌班）学员。作品在《诗刊》《中国作家》《星星》《延河》《诗选刊》《诗歌月刊》《地火》《石油文学》《延安文学》等文学期刊发表并入选部分年选。出版有诗集《挚爱者》《信天游的大地》《所有的可能都叫运移》《前尘》及纪实文学、编著作品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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