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宝玉|怡红院里的妆奁金箔|令宝玉|古代|胭脂|铅粉

《红楼梦》第四十四回名为“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无辜遭受贾琏和王熙凤双方责打的平儿，在怡红院里得到了一丝难得的温情，也令宝玉“喜出望外” 。这是因为， “宝玉因自来从未在平儿前尽过心， ——且平儿又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上等女孩儿，比不得那起俗蠢拙物——深为恨怨” ，这一“尽心”无关肉欲，更多的则是宝玉与生俱来的对女性的怜惜珍视，在书中凭借“擦上些脂粉”来展现的同时，也让读者们一窥当时富贵之家女眷化妆所用之物。
“傅粉贵重重，施朱怜冉冉” ，古代女子以白皙为美，化妆必先以粉敷面。从字形可以看出，最早的化妆用粉由米制成， “研米使分散也” 。《齐民要术》中详细介绍了以米制粉的方法，将米磨成细粉、浸泡发酵后，淘洗除味，搅拌、沉淀，吸干水分，削去外层杂质，最终得到光润的“粉英” 。另一种古人常用的妆粉就是宝玉提到的铅粉，汉代班婕妤《捣素赋》中有“调铅无以玉其貌”的句子，可见其使用历史之久，它实际上是铅和酸液发生反应生成的碳酸铅或碱式碳酸铅，明代根据铅粉的不同产地将其分为产于吴越的“官粉”、产于韶州的“韶粉”和产于辰州的“辰粉” ， “铅华”也成为古代女子妆容的代称之一。铅粉虽然更为雪白、细腻，但铅含有毒性，用多了会导致皮肤发青。宝玉拿给平儿的粉“轻白红香，四样俱美” ，特意告诉她这是兑上了香料的“紫茉莉花种” ，它其实是成熟果实中的粉末状胚乳。紫茉莉原产于南美洲，明代以后才传入中国，因为每棵植株能收获的果实并不多，用它制作妆粉的成本高于大规模制作的铅粉成本，也可见其难得。
擦粉之后，用来抹嘴唇、打颊腮的胭脂“如玫瑰膏子一样” ，宝玉解释道：“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 ”古代最常用的制胭脂原料是菊科植物红花，也称红蓝花，《匈奴歌》中有“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之句，即说明焉支山出产这种能做胭脂的花。红花里具备红黄两种色素，所以花朵看上去呈橙色。古人经过实验得到了用它做胭脂的办法，先用酸性的醋或者发酵米汤淘洗花朵，去除黄色素，称为“杀花” ，之后再加入碱性的草木灰水溶解出红色素，最后再加酸石榴汁搅拌中和，得到大红色的染料，用它浸透丝绵，就可做成“成张的胭脂” ，或是混合动物油脂做成膏状胭脂。除了红花外，古人也会选取石榴、紫草、落葵果实等植物制作胭脂，还有一种产自南方的“紫铆” ，它其实是蛟蚧科昆虫紫胶虫分泌的胶质，自宋代以来人们都认为紫铆胭脂胜过红花、石榴制成的胭脂。
【令宝玉|怡红院里的妆奁】不过，成品胭脂要如何才能拧出汁？清人笔记《胭脂纪事》里有较为详细的介绍，或许可以作为一种解释：“旋取胭脂绵百二十章，逼以沸汤，令尽出其汁。又用赤金箔如胭脂数，真珠末四分，大红珊瑚末四分，血珀末三分，梅花冰片一分，和金箔捣为泥。将所逼胭脂汁，入精细磁碗，分作二十分。又将金箔等分作二十分，入胭脂汁内，搅匀置烈日下，候其稠……”虽然这一描述有夸张之嫌，但也可以看出，当时应该有将胭脂进一步加工的办法， “拧出汁子”很可能是将上好的胭脂丝绵在开水中煮烫后，将提取出的汁液加入“花露”等香料和其他较为珍贵的颜料，再度浓缩提炼后制成的，成品自然与众不同。宝玉对平儿的尽心用情之处，也正体现在这看似微小却身价不凡的脂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