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弯路才明白:义气的代价与生命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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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这个名不符实的公司担任经理助理之前 , 我曾在一个星级酒店担任保安 。 由于大堂经理对一位打工妹的欺负 , 我义无反顾地将他揍了一顿 。 结果 , 我只能离开那家薪水丰厚的酒店 ,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流浪 , 像跳蚤一样在各处跳槽 。 半年后 , 我遇到了康健 , 成为了他的助理 。
康健年岁已高 , 面容憔悴 , 身体瘦弱得令人担忧 。 初次见面 , 他让我第二天去他家商谈 。 然而 , 康健的家令我失望 , 他租住在简陋的民房中 , 家具陈设简单 。 已经有七八个人在那里等待面试 , 他们和我一样 , 被康健的境况所震惊 。 尽管如此 , 康健的讲话富有鼓舞性 , 使我们觉得自己都是白手起家的能手 , 但仍然无法改变沉闷的氛围 。
我生得健壮 , 有着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精神 , 爱与人打架 , 像个粗鲁蛮横的年轻人 。 但我内心深处有着文人的义气和不合时宜的同情心 。 看到康健同样瘦弱的妻子后 , 我决定帮助康健 , 尽管我原本是为了挣钱而出来打工的 。
第二天 , 我就去上班了 。 我们来到了康健的“公司”——一座老旧的、似乎曾经是职工宿舍楼中的一间狭小房间 , 里面连暖气都没有 。 这时我才了解到 , 康健的所谓公司 , 是他在一家药业实体下面承包的一个销售部经改名后产生的 。 我们草草地收拾了一下 , 就开始工作了 。
一周过去了 , 生意没有拉来一个 , 人倒跑得只剩下康健、我和我他的妻子 。 在这样简陋而偏僻的地方工作 , 人心也像那越来越冷的天气一样日渐萧瑟、荒凉 。 我建议他把公司搬到热闹的地方去 , 花点钱打理得像样些 , 他苦苦一笑 , 算是对我的回答 。
虽然康健没有采纳我的建议 , 但我还是极努力地为他工作着 , 早出晚归 , 理顺了部里的事 ,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干起了不该我干的事情:出去拉生意 。 这样努力的结果 , 是我们做成了几笔小生意 , 公司渐渐有了点生气 。 大家都很高兴 , 于是我又坐下来 , 招聘人员 , 介绍产品 , 提货 , 收款 , 以及抽回部里的回扣……虽然康健在新来的员工面前吹得天花乱坠 , 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 , 但我知道他是在硬撑门面 。 公司的收入并不能应付支出 , 如果不能找到大宗的生意 , 以现在这种发展态势 , 过不了半年 , 它就会自动消亡 。
随着最后一片树叶的凋落 , 冬天如期降临 。 我们坐在寒潮中哆嗦 , 新招聘的员工又走了一大半 , 而工资又开始拖欠了 。 这情景使人忍不住想到前段日子些微的风光不是美好生活的开始 , 而是垂死者的回光返照 。
一天 , 康健愁眉苦脸地来到我跟前 , 小声问:“小萧 , 手不紧吧?借我几百块钱 , 我老婆生病了 。 过几天就还你!”我心里很悲凉 , 就找朋友倒了200元借给他 。 康健非常高兴地走了 。
康健的妻子病还没好 , 又有一伙人找上门来 , 领头的是在公司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的小坚 , 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 康健吓得躲在里间不敢出来 , 我只好单独对付他们 。 原来招聘时说有底薪 , 但小坚他们走时康健却拒不支付工资 , 说没有效益就没有工资 。 这口气谁能咽下去?小坚他们也都不容易 。 好在我跟这些人关系颇好 , 央求许愿折腾了老半天 , 才把他们暂时劝走了 。
我松了一口气 , 走进里间 。 看见我来 , 康健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奇怪的神情 , 嘴唇颤抖着 , 终于一句话也没有说 , 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
我很欣赏康健的闯劲 , 正是他的这股精神使我不计报酬地跟他干了这么一段时间 , 也因此使我觉得他更像一个落难的英雄 , 甚至连他蛮不讲理食言而肥的行为也能够原谅 。 但我明白 , 他的路已走到尽头了 , 我不能再跟他干下去 。
然而我没有马上辞职 , 我怕他受不了 。 过了两天 , 我把辞职申请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 康健惊讶地抬起头注视着我 , 接着又低下头去 , 声音低低地说:“小萧 , 你这一走 , 等于砍掉了我的臂膀呀……”我心里也不好受 , 但我要走的决心却不能动摇 , 沉默了一会儿 , 我说:“工资和那200块钱你不用急着给 , 等你手头有钱再说吧 。 ”这也许是我能够帮助他的最后一件事了 。
康健抬起头来 , 我看见他的眼睛涌出了泪水 , 他紧紧地抱住了我 , 哽咽着说:“兄弟 , 你让我怎么感谢你……”他坚决要请我吃一顿饭 , 以纪念我们诚挚的交往 。 我拗不过他 , 只好同意了 。
我们吃了一碗炸酱面 。
分手时 , 我抚着他的肩膀 , 说:“老兄 , 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不如先去打工 , 从头做起吧 。 能屈能伸方为英雄 。 ”康健点着头 , 说:“要干就干大事 , 这是我的一贯主张 , 不过实在不行 , 打打工也可以 。 ”用语言要改变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 惟一能够改变人的只能是现实遭遇 。 我叹了一口气 , 走了 。
【\走过弯路才明白:义气的代价与生命的启示\】在外面瞎混了一个多月 , 我囊中羞涩 , 借朋友的钱也行将花光 , 我去找康健 , 不想已是人去楼空 。 我气得直骂娘 。 我想康健的公司之所以搬迁 , 定然是不堪小坚他们的骚扰 , 可他应该给我打声招呼呀 , 不管怎么说 , 我是给了他最彻底的支持!
这件事使我对自己的仗义行为发生了根本性的怀疑 。
不是冤家不聚头 。 时间不长 , 我和康健却在大街上邂逅了 。 我把他大骂了一通 , 出足了怨气 。 他可怜兮兮地听着 , 对我倾诉了一大堆困难和理由 , 然后说下午6点在对面的巧巧饭店给我清算工资 , 顺便请我吃一顿饭表示歉意 。 我相信了他的话 。 但他却失信了 , 打手机 , 空号;打传呼 , 更没见回!差点气爆了我的肚皮 。 对这个人 , 我算失望透了 , 对这个社会 , 我也失望得无以复加 。
可笑的是 , 3个月后的一天 , 我竟然又在大街上碰见了康?。 ≌獯挝伊钏男巳ざ济挥辛?, 虽然我已找到工作 , 生活宽松了许多 , 但钱总是要讨的 , 我逼着他拿钱 。 他翻开所有的衣兜给我瞧 , 皆空空如也 。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衣着破旧了许多 , 腰间别的手机和BP机早没了踪影 , 但他不承认自己没钱 , 直说要给我还 , 上次不过因忙误了约会而已 , 并非故意耍赖 , 他说他谁都可以对不住但不能对不住我 , 我对他的帮助太多了 。 我有心开他的玩笑 , 说那行 , 咱们一块去取钱 。 他愣了一下 , 苦着脸答应了 。 我们正在街上走 , 我碰见一位熟人 , 我刚跟熟人谈了两句话 , 回头就见康健兔子般逃了 , 我吼了一声 , 他像挨了一鞭子似的跑得更快 , 很快就混入熙来熙往的人流中 , 消失了 。
我如果马上去追 , 追上他绝无问题 , 但我没动 , 看着他狼狈奔逃的样子 , 我忽然大笑起来 。
眼中 , 一滴涩涩的泪水在涨潮 。 但 , 我没让它流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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